从胡椒到蒸汽机的大唐传奇第402章 发霉的账册
东宫司库的家藏在长安城平康坊最深处的窄巷里青石板路被经年的脚步磨得发亮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根须钻出地面像老人手上暴起的青筋。
这座小院的院墙是用黄泥混合麦秸夯实的墙头上爬满了拉拉秧几片紫色的牵牛花在晨露里打着卷花瓣上的绒毛沾着晶莹的水珠风一吹就簌簌发抖。
灶房的烟囱正冒着袅袅青烟淡蓝色的烟柱在晨光里散开混着米粥的香气飘出巷口。
司库佝偻着背站在土灶前他的藏青色襕衫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上布满老茧和烫伤的疤痕 —— 那是年轻时在东宫后厨帮工留下的。
土灶是用碎砖垒的炉膛里的桑树枝 “噼啪” 作响火苗舔着锅底将他布满皱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眼角的鱼尾纹里还嵌着早年挑柴时蹭的煤灰。
“爹粥里能多加颗枣吗?” 七岁的儿子狗剩从堂屋跑进来小布鞋踩在泥地上沾了些湿土他拽着司库的衣角晃了晃露出袖口磨破的棉絮。
这孩子的眼睛像他早逝的娘黑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盯着灶台上那个缺了口的瓦罐 —— 里面装着过年时东宫赏赐的蜜枣司库一直省着没舍得吃。
司库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被烟火熏黄的牙齿笑了:“乖娃等爹领了月钱给你买一整罐。
” 他拿起长柄木勺搅动锅里的米粥米粒在沸水里翻滚泛着一层薄薄的米油。
这米是上个月从官仓领的陈米带着点霉味他特意多熬了半个时辰就是想让粥稠些盖过那股怪味。
灶房的土墙被熏得油黑发亮挂着几串干辣椒和玉米棒子墙角堆着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还压着块青石板防淋雨。
那张缺了条腿的木桌上粗瓷碗沿豁了个小口旁边的咸菜罐里浮着层白沫 —— 这是他昨夜用盐水腌的萝卜能就着粥吃三天。
“哐当 ——” 院门外突然传来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木门上。
紧接着是铁链拖地的 “哗啦” 声还有甲胄碰撞的铿锵声惊得檐下燕子 “扑棱棱” 飞起来撞在晾衣绳上把那件打满补丁的灰色短褂撞得摇晃不止。
狗剩吓得 “哇” 地哭出来像只受惊的兔子钻进司库怀里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
司库的心脏猛地缩成一团手里的木勺 “啪” 地掉进锅里溅起的粥沫烫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个金吾卫撞开虚掩的灶房门门框上的春联被撕成两半“岁岁平安” 的横批飘落在地被士兵的铁靴碾进泥里。
领头的校尉身高八尺明光铠在窄小的灶房里反射出刺眼的光腰间横刀的鲨鱼皮鞘上镶着铜环随着呼吸轻轻撞击着甲片。
“你们…… 你们是……” 司库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把狗剩往身后藏了藏后背紧紧抵住滚烫的锅沿烫得皮肉发疼也不敢动。
校尉的目光扫过锅里翻滚的米粥又落在司库颤抖的手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东宫司库王二柱?” 司库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他当了二十多年司库除了吏部造册没人叫过他的本名。
“搜!” 校尉吐出一个字声音像冰锥子扎进人心里。
两个士兵立刻动手一个掀翻了木桌粗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八瓣咸菜泼了一地绿莹莹的萝卜块滚到校尉脚边。
另一个士兵用枪杆撬开墙角的柴火堆劈柴散落一地露出下面藏着的几个铜板 —— 那是他攒了半年想给狗剩买笔墨的钱。
“爹……” 狗剩吓得哭不出声脸埋在司库的襕衫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别动孩子!” 司库嘶吼着想去护却被校尉一把按住肩膀。
那只戴着铁手套的手像铁钳捏得他锁骨生疼仿佛要嵌进骨头里。
“哐当!” 一个士兵撞在土灶上铁锅猛地倾斜滚烫的米粥 “哗啦” 泼在地上溅起的热粥烫在司库的小腿上烫出一串燎泡。
他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牙没哼一声 —— 他怕吓着怀里的孩子。
金吾卫们从灶房搜到堂屋八仙桌被掀翻时桌腿断裂的声音像骨头碎了一样。
司库成亲时买的那面铜镜掉在地上裂成蛛网似的纹路映出士兵们狰狞的脸。
他们又闯进卧室把铺在硬板床的粗布被褥拽下来露出下面垫着的稻草连床底的破木箱都被撬了锁里面几件打补丁的旧衣服被扔得满地都是。
“大人!这柜子有问题!” 一个士兵在卧室角落喊道。
司库的瞳孔骤然收缩 —— 那是他十年前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杂木书柜上面摆着几本蒙尘的《论语》最底层的隔板早就朽了他用几块砖垫着从没敢动过。
校尉踹开卧室门门框上的木刺扎进他的靴底。
书柜上积的灰有铜钱厚士兵用枪杆一捅最底层的隔板 “咔嚓” 断了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本账册。
那账册用蓝布包着布面已经发霉边缘长出了绿色的霉斑像一块腐烂的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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